阮艾睡著之後，做了一個夢。

寬敞明亮的書房裏，霍言臻和一個烏發細腰的女人站在一起，女人媚眼撩人，嫣唇微動，“跟我在一起，我們永遠都不要分開。”

緊接著畫面一轉，霍言臻輕揉著她的頭，從口袋裏拿出一把糖來放到她眼前，“這是你最喜歡的水果味。”

女人的頭發濕漉漉地滴著水，他拿起毛巾幫她擦幹，對方的手受傷時，他拿起碗和勺子一口一口地餵她吃。

甚至在紛亂嘈雜的人群中時，霍言臻把她攬在懷中輕拍她的肩膀，安慰道：“有我在，別怕。”

阮艾記憶中和霍言臻相伴時發生的一樁樁一件件的畫面中，自己的臉都變成了另外一個女人的。

阮艾眼睜睜地看著過往的一切都被那個人取代，她掙紮著想拉住霍言臻的手告訴他真相，卻說不出一句話。

直到某一瞬間，她猛然從夢境中驚醒，一睜眼看到的便是霍言臻昏昏欲睡的臉。

她緩了幾秒之後，坐起身來一把抱住了他的胳膊。

霍言臻半夢半醒的意識被這一動靜從睡夢中抽出，他睜眼便看到阮艾紅著眼依偎在自己身旁，腦袋抵著他的肩。

霍言臻心頭一跳，睡意消散得無影無蹤，“怎麽了？”

阮艾不吭聲。

“是餓了？還是哪裏不舒服？”

阮艾緊緊抱著他的胳膊，硬是不說話。

“我去叫沈黎川過來給你看看，好不好？”

他試著抽了一下手臂，但阮艾依舊抱得死緊。

她小聲道：“我沒事。”

霍言臻無奈地揉了揉她的發頂，“沒事就好，不過現在天已經亮了，我先去給你弄點早飯來好嗎？”

阮艾繃緊的身體在他的安撫下逐漸放松下來，抱著他胳膊的手也不那麽緊了。

霍言臻松了口氣，小心翼翼地抽回胳膊。

大清早的被她這麽貼著，他遲早會吃不消的。

他剛收好胳膊準備下車，便聽阮艾悶聲道：“你只能有我。”

他一頓，“嗯？”

阮艾把他的手拿起來放到自己的發頂，一

雙濕漉漉的眼睛定定地看著他，帶著些許命令的語氣道：“你只能摸我的頭，也只能對我好。”

霍言臻一楞。

心臟像是被撞了一下，柔軟得一塌糊塗的同時，還有隱秘的喜悅在胸腔中彌散開來。

這一瞬間，他想起了很久之前自己腹部重傷，失血到即將昏迷的時候，阮艾就像現在這樣依偎在他身邊，兩眼發紅地把他的手放到她的頭上。

當時的霍言臻滿心柔軟和心疼，可眼下他卻懷著難以啟齒的心思，貪戀地摸著她柔軟的頭發，任由自己宛若雷鳴的心跳聲在耳邊一聲一聲地放大。

片刻後，霍言臻的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，低啞道：“好。”

除了阮艾，沒有任何一個人值得他把自己的心都掏出來，不求任何回報地付出。

骷髏魚一直沒有動靜，沈黎川他們四個大男人昨夜輪流守夜一整晚，今早起來腰酸背痛，一個個都精神不振。

眼下天色剛亮，霍言臻思量一番後，派陳夏前往基地找顧長衍，吩咐他不管怎麽死磨硬泡都得叫些人過來幫忙。

畢竟水庫這檔事是交到了顧千亦手裏了，本就不歸霍言臻管，他平白出人又出力的話，想想就覺得十分不劃算。

剩下幾人又架起火堆，把昨晚剩下的幾袋方便面煮了煮。

宋揚也不嫌水庫味道大，就端著泡面碗站在岸邊，筷子上還夾著半顆鹵蛋。

“這鬼東西一直不出來，咱們也不能這麽一直等下去啊，要不來一招引蛇出洞，把沈黎川扔進水裏試試？”

沈黎川翻了他一眼，“你為什麽不自己跳進去，是擔心自己太難吃，連骷髏魚都嫌棄嗎？”

宋揚輕笑一聲，“一只破魚還想吃老子的肉？怎麽不美死它。”

說完，他把筷子上夾的半塊鹵蛋往空中一甩，緊接著一道勁風呼嘯而起，將鹵蛋吹至水面中央。

下一瞬間，平靜無波的水面忽然波動起來，腐爛發白的魚頭從水面下冒出，猛地將那一小塊食物吞進嘴裏。

宋揚驚得碗差點打翻，“這特麽都行！？”

或許是熟食不對胃口，骷髏魚猛咳了一下又把那鹵蛋的殘渣吐了出來，準備再次沈入水面之下藏匿起來。

然而就在它即將消失之前，一縷青灰色的光芒忽然出現，將它的身軀死死纏繞住。

阮艾從幾人身後走上前來，手心泛起青灰的光暈操控著骷髏魚，任憑它怎麽掙紮都沒有辦法游動分毫。

霍言臻迅速在巨魚的上方凝結出數十道薄薄的金刃，然後猛地刺了下去。

巨魚發出痛苦的嘶鳴，在水中瘋狂地掙紮撲騰起來，水庫中腥臭的水向四周飛濺，好巧不巧地澆到了岸邊宋揚的身上。

宋揚氣得跳腳，直接用風系異能卷起周圍的枯枝碎石，一股腦地塞進了巨魚的嘴裏，“敢往我身上甩水，看我撐不死你！”

巨魚的嘶叫聲逐漸含糊不清，接二連三地把塞進肚子裏的東西都吐了出來。

沈黎川向來有身為輔助型選手的自覺，一早就躲得沒影了，老胡身為力量型幫不上什麽忙，也只能在後方站著。

三人在岸邊與骷髏魚糾纏，變異盆栽從車窗裏探出身來，抖擻著枝葉給他們加油。

然而巨魚身體過於龐大，只要它的大腦沒有被完全摧毀就能繼續反抗。

慢慢的，他們三人的力量就有些應付不來，再加上阮艾的異能經過透支之後還沒有完全恢覆，很快她就覺得有些力不從心了。

異能的消耗讓她的視線都模糊了起來，就在她一個晃神、手中異能松懈的瞬間，巨魚找到機會猛地一個騰身掙紮開來，然後倉皇地逃往水面之下。

幾人駭然，“它又要跑了！”

就在這時，岸邊忽然長出十幾根綠色的藤蔓，迅速地伸至水中將骷髏魚緊緊捆住，上面長出來的木刺嵌入它的皮肉，濺出了濃黑的腐血。

做完這些的沈黎川在後方大喊：“你們給點力啊！不能讓我一個輔助打輸出啊！”

阮艾眸色一暗。

霍言臻立刻在身前凝結出十數柄金色長刃，就在他即將操控著這些刀刃朝骷髏魚砍過去的時候，阮艾忽然把手伸了過來。

她動作隨意地抓住其中一片，手心觸上刀刃的一瞬間，鮮血就迅速湧現出來。

霍言臻嚇得不輕，“小艾，你這是做什麽！”

他說話間，阮艾的血液已經順著刀刃流淌而下，將整個刀身都染紅了。

”

我沒事。”

阮艾用自己的異能操控著這柄染滿鮮血的金刃朝骷髏魚刺去，霎時間，金色、血色和青灰色交織在一起，猛地嵌入它的腦子裏。

骷髏魚掙紮的動作凝滯了一剎那，緊接著它便發出驚天動地的嘶吼聲。

阮艾的血除了能夠免疫喪屍病毒外，還能夠對喪屍生物產生摧毀性的作用。

翻滾的水浪中，骷髏魚掙紮的力道越來越疲弱，痛苦的嘶叫聲也漸漸減小，直至平息。

骷髏魚死去之後，巨大的魚身沈入水底，又漸漸浮了上來，露出腐爛發白的肚皮。

眾人紛紛松了口氣，然後面帶驚訝地看向阮艾。

這個小姑娘總是在關鍵時刻出人意料。

霍言臻牽起阮艾的手腕，臉色發沈地看著她手心的血痕，“傷口這麽深，我讓沈黎川給你治一下。”

阮艾恍惚地看著傷口中溢出的鮮血，搖頭，“……來不及了。”

她話音剛落，周圍便出現了窸窸窣窣的響動。

霍言臻等人紛紛警惕起來。

片刻後，樹叢和山丘石洞裏潛伏的屍群搖搖晃晃地爬了出來，帶著沖天的腐氣緩緩朝這邊靠近。

阮艾和喪屍能感受到彼此之間的氣息，尤其是喪屍對她的血的味道更為敏感，眼下她流了這麽多血，氣味早就擴散出去了。

就在眾人做好備戰姿態的時候，阮艾擋在了他們身前，“是來找我的，不用緊張。”

幾人齊齊一楞。

阮艾握緊染血的手心，朝霍言臻輕聲道：“哥哥，我這次真的要走了。”

霍言臻瞬間明白了她的意思。

他目光中帶著乞求，“一刻都等不了嗎？”

眼看著周圍的屍群越來越近，阮艾的眸中浮現出細碎的微光和徘徊不決的繾綣。

“對不起，還會再見的。”

說完，她上前環住霍言臻的脖子，踮腳在他的臉頰上落下輕輕的一吻。

霍言臻一震，整個人呆若木雞。

溫軟的觸感襲來時，他腦子裏有一簇煙花平地竄起，然後“砰”地一聲炸開變成五彩斑斕的火星，絢麗得讓他產生了一種恍如身處夢境的眩暈感。

耳邊響起自己宛

如雷鳴般的心跳聲，眼前的少女朝他微微笑了一下後，轉身離開。

這一刻，周圍的天空和草木都變得模糊，霍言臻的視線裏只有那道離他越來越遠的背影，一手提著箱子一手抱著盆栽，緩步走入黑壓壓的屍群之中。

霍言臻怔了許久才回過神，這時候屍群已經跟隨著阮艾離開，只留下一片飛揚的塵土。

他像是一個忽然浮出水面的溺水之人，猛地呼出一口氣後，伸手捂住瘋狂跳動的心口。

這份前所未有的驚喜降臨得過於突然，一時間，激動、仿徨、興奮、惶恐，各種覆雜紛亂的心情起起伏伏，最後卻只在他的腦海中留下了一道聲音：

他完了。

他陷進去了。

為了這個吻，他甘願把命都豁出去。

……

水面波瀾不興，屍群也已然遠去。

身後，一直被宋揚死命捂著嘴的沈黎川忽然爆發，一個過肩摔把宋揚摔到地上，大吼道：“我反對這門婚事！！！！！”

躺在地上的宋揚疼得齜牙咧嘴：“沈黎川你神經病啊！”

作者有話要說：沈黎川的房子塌了，心疼他0.5秒。

捉蟲：阮艾把霍言臻的“手”放到自己發頂，不是頭，不是頭！

差點被自己的錯別字驚悚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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